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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看望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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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看望者

門鈴響了有一陣才從裏面打開,楊意心微微喘著氣,像是剛做了什麽體力活兒,提前在貓眼裏看到門外熟悉的面孔,因此並未有意外。

“你們怎麽來了?”

他以最快的速度在居家睡袍裏套了一件高領薄衫擋住脖子上的掐痕,戴了個口罩避免外人對他臉上紅痕的疑慮。

衣服掩蓋所有不堪,讓他以一個衣冠得體的樣子出現在人前。

“你還說呢,”男人說,“你好幾天都聯系不上,我們不能來看看嗎?”

女孩也說:“老師說你生病請假,你微信電話都不回,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。你嗓子怎麽啞成這樣?吃藥了嗎?”

她和男人手裏分別提著水果和幹果,來者是客,即便楊意心不願意他們踏足這裏,也不得不先請人進來,拿出鞋套給他們。

楊意心:“吃過了。”

“意心,你怎麽這麽久才開門呀?”尚雨一襲水藍色長裙,溫柔清雅,“這麽久都沒聯系上,還以為你出什麽事兒了呢。”

“就是啊,你什麽信息都不回,難不成又是靈感爆發躲在家裏創作?能不能別卷了啊?小師弟,給我們一條活路唄?”戚魁穿著鞋套走進來,看著窗簾緊閉的客廳倍感壓,“這麽黑啊,你在睡覺嗎?我去把窗簾拉開啊,太黑了。”

他們都是很熟的朋友兼師兄弟,不是第一次來這裏,對楊意心的房子算得上熟悉,直接走過去把窗簾拉開。

透亮的光立刻充盈屋內,明晃晃的日光刺得楊意心下意識地瞇眼轉頭。

這幾天楊意心把牧靳呈關在這個房子裏,為了隔絕外界的一切紛擾,所有窗簾都是拉上的,不分黑夜白天,也不算時間長短,世界只剩他們。

此刻楊意心才意識到現在是白天。

碎成蜘蛛網的窗戶暴露在眼前,好大一個窟窿還透著風。

戚魁不禁驚愕道:“你這是怎麽回事?家裏來小偷了嗎?”

“沒有。”楊意心彎腰給他們倒水,“我不小心弄壞的。”

“壞這麽大一片,那你真夠不小心的。註意點兒啊,你這又沒有防護欄,多危險呢。”戚魁站在窗邊打量著,探頭朝下面看了看,眉心微蹙,“這是什麽?是血嗎?”

楊意心動作頓住,擡頭朝戚魁看過去,直勾勾的眼神,瞳孔一片黑。

尚雨好奇走過去,裙紗輕盈,和戚魁並肩站在一起,也探頭朝外看去。

他們小半個身子都伸出窗外,一起看在玻璃上的那凝固的深紅。

楊意心的目光由暗轉冰,陰惻惻地看著二人的背影,緩緩起身站直,大腦未盡思索,雙腿已經邁開腳步走過去。

“好像是血吧?”尚雨觀察著尖銳又不平整的玻璃缺口,“好容易劃傷啊,意心,是因為受傷才……啊——!”

“啊——!”

兩道驚恐又尖銳的喊叫劃破天際,楊意心清楚地看到他們眼裏的恐懼和難以置信。

身體墜入雲端,尚雨的裙擺風吹起,薄紗搖曳,像一只輕盈的藍鳥。

人體下降的速度極快,短短幾秒而已,他們就變成兩個小黑點被雲層覆蓋,世界恢覆寂靜。

楊意心站在窗邊呆呆地看著他們墜落的方向,瞳孔裏蔓上猩紅的血絲。

“意心?楊意心?”

耳邊的呼喊讓楊意心陡然回神,像是魂魄歸體,渙散的眸子重進聚焦在二人臉上,堪堪地嗯了一聲。

尚雨走過來,抽出紙巾擦桌子,“你怎麽走神了?燙不燙?”

楊意心低頭一看,紙杯裏早就倒滿了水,他還舉著倒水的姿勢,一大半水溢出來,灑了滿桌。

他趕緊放下水瓶跟著一起擦桌子,“不燙。”

戚魁還在問:“這是血嗎?怎麽回事?你是不是受傷了?”

“是被劃到了,”楊意心把袖子拉起來一些,露出手臂的紗布,“傷口有點深,加上感冒越來越嚴重,所以請假。”

他垂著眸繼續拿紙巾擦桌面,有強迫癥似得一定要將桌子擦得一絲水都不見才行,“沒回消息是手疼不想回,這幾天也沒看手機。”

“哦這樣啊。”戚魁走到沙發坐下,大大咧咧的,端起水杯喝了一口,“知道你高冷的性子,但還是要看看手機嘛,老師又布置了個作業,你不知道吧?”

楊意心將紙團扔進垃圾桶,“嗯,是什麽?”

尚雨把手機拿出來,打開一個文檔給他看,“這是要求。”

戚魁嘆氣道:“老師的作業真是越來越變態了啊,你看看那些形容,似物非物的,說什麽‘要從線條裏感受到力量’。不是,一個藝術品要什麽力量啊。他又說不能雕人體,一切有關‘物’的東西都不能雕。我覺得老師別當雕刻師,去當作家算了,再不濟畫家。”

尚雨笑道:“你怨氣頗多啊。”

“本來就是嘛,”戚魁撇嘴,“咱們本來就是雕物的,出題這麽抽象,還不允許雕物,難不成把我們往藝術家培養啊?”

他見楊意心遲遲不說話,問道:“小師弟,你有什麽好的靈感嗎?”

“沒有。”楊意心把手機還給尚雨,“這個作業我不用做。”

二人震驚問:“為什麽?!”

楊意心:“因為我做過了。”

戚魁喃喃道:“哦對……”

楊意心是他們老師最喜歡的學生,拜師晚但雕刻天賦極高,比其他人的學習任務超前很多,進度完全不一樣,他的課程是私下單獨的,從某方面說算小竈。

這種特殊只有和楊意心關系好的小部分人知道,戚魁和尚雨算其中之二,但最近事兒多又沒見楊意心,所以把這茬兒忘了。

尚雨笑道:“難怪老師給我們的文字這麽具象化,我嚴重懷疑他是不是看了你的作品,所以才這麽難為我們啊?”

戚魁趕緊湊過去,“意心!我的好師弟!能不能把你的作品給我們看看?至少讓我們有個譜兒啊,不然完全摸不著頭腦,我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!”

當初裝修房子的時候,楊意心把儲物房改成了工作間,大櫃子靠墻,儲物架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,透明的置物架擺放著大大小小的作品,左邊是木雕右邊是石雕。

這是這幾天以來楊意心第一次踏入這裏,一切保持離開的樣子,工作臺的小燈開著的,桌上堆著沒來得及打掃的木屑。

他打開櫃子,拿出一個大件兒的雕刻品放在桌上,“就這個。”

這是一個木雕作品,用一整塊紅木,從造型上看像一個山脈,可又不盡然,線條起伏蜿蜒,往上走是懸浮鏤空設計,像一個鳥籠,最大化保持了木頭花紋的紋路,線條蜿蜒,看上去像未經雕琢一般絲毫沒有木質的圓潤感,可就是這樣的粗糲放大了老師要求的“力量”。

看不懂的才是藝術品,顯然楊意心做到了。

楊意心的雕工自然是不容置疑的,只是這個東西的造型實在讓人疑惑。

“所以你這是什麽東西?”戚魁湊近打量,“像山又像籠子。”

楊意心倚著工作臺,順手把工具拿在手裏,指腹一下下蹭著冰冷的刀口,“我不知道。”

尚雨朝他看過來:“你不知道?那你怎麽給老師解釋的?”

“藝術品不需要看懂,”楊意心垂眸玩弄木屑,忍下心裏的焦躁感,“也不需要解釋。”

的確,千人千眼,東西在每個人的眼裏都是不同的,側重點不同,觀察方式不同,自然理解也就不同。

這些不需要解釋,因為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。

戚魁細細欣賞這個作品,摸上那些粗糲的線條,嘴裏嘖嘖感嘆。

“別碰,看就行了。”尚雨把戚魁的手拍下來,“手臟不臟?就隨便碰人家的?”

“我洗了手的!你少冤枉我!”戚魁說。

尚雨:“那也不能碰,你忘了老師的話?不隨便碰別人的作品,這是禮貌。”

“行行行,禮貌禮貌。”

小情侶在那邊說話,楊意心的眉頭蹙得更緊一些,手指開始無意識地用力,雕刻工具的橫切面在他手上壓出痕跡。

他的心臟又開始快速跳動,後背發熱冒汗,因為沒有及時吃藥,亢奮因子異常活躍,像無數蒼蠅占據大腦,交談聲變成翁鳴充斥耳道,眼前開始出現虛影,在嘈雜的聲音裏隱隱聽到牧靳呈的求救聲。

“砰——”工具被重重地放在工作臺上,木屑簌簌飄落,激起灰塵。

二人停止談話,不約而同地朝楊意心看過來。

楊意心咽了咽嗓子,把口罩往上拉了拉,幹澀開口:“我有點累了,想休息。”

“我們也該走了,”尚雨主動說,“下午還要去一趟東邊,老師吩咐我們買材料。”

“小師弟,你照顧好自己啊,”戚魁囑咐楊意心,“爭取早點恢覆來上課。”

楊意心嗯了一聲,“好。”

他把二人送到玄關拖鞋套,樓上傳來一聲“咚”,讓三人同時停下動作。

沈悶且清晰,非常明顯是重物落下的動靜。

短短一秒裏,楊意心冷熱交替,惡寒從腳底板竄上背脊,揣在衣兜裏的雙手驟然握緊,口罩下的嘴唇抿成一條線。

戚魁疑惑地問:“樓上是什麽聲音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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